我在收拾雜物、準備徹底裝修的這段日子,但覺身心皆疲憊,尤其當我面對那幾十盆巨大的植物時,更感到無從入手,難捨難離。

也不知道未來的幾個月,當整個房子都左砍右拆、烏煙瘴氣的時候,這些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植物,怎樣熬過四周的乾枯歲月、無限塵埃呢?

我踟躕念想着,逐漸地,幾乎覺得這是植物的一場浩劫、甚至孽障了。

也許我該隔天回家,看看裝修,順便澆澆水,但我將要暫居的地方,在遙遠的港島西,懶惰如我,真會按時回家嗎?

又或者我該打賞一下裝修大佬,讓哥們每天替我澆水,但我腦海裏即時閃過的畫面,是他們唯唯諾諾地答應後,只是符碌地偶然扭開水龍頭,全屋亂噴,橫掃千軍……

我是如此的為了這些植物而煩惱、掛慮,我到底怎麼了?

恍惚中,只想起一個故事:

有段日子,蒙迪奧搬到一個小村子去,閉關寫作,每天下午,都會到一家戶外咖啡店,濃蔭的大樹為他擋走驕縱的陽光,微風送爽,鳥語花香,但蒙迪奧還是心緒不寧,創作不了。

──直至有一天,一隻美麗的小蝴蝶飛來探望他。

小蝴蝶總是善解人意地,在他搜索枯腸的時候,翩然出現在他的咖啡桌前,細碎地起舞,看着小蝴蝶,蒙迪奧開始舒懷了,文章也慢慢成型。

夏天將盡,稿件送出,蒙迪奧也終要離開了,但他心中,其實有個疑團:小蝴蝶是每天專誠來探望他呢,還是自己適逢其會,偶遇在小蝴蝶的遊蹤上?

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個下午,蒙迪奧把女侍應叫來,給了她一筆豐厚的小費,把事情的始末告訴她,希望她在自己走後,寫信告訴他,小蝴蝶還有沒有再來。

蒙迪奧看着小蝴蝶再次飄身在桌上,依戀地告別,他悄悄地告訴女侍應,就是這隻蝴蝶,每天探望自己了。

「蝴蝶?在桌上?先生,你一定搞錯了,沒有什麼蝴蝶啊。」女侍應奇怪地說。

(搬遷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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