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霧春深夜,我在聖約翰小學的校門外,等候着差利買鳳爪排骨飯回來,給大夥兒填肚子的時候,一邊像《夢斷城西》裏的佐治查格里斯一樣,坐在路旁的欄杆上,打着「手指啪」。
就在這時,對面的牛池灣安老院後山,跑出兩個兇巴巴的少年,飛罵過來:「操你媽!你是哪來的?」
我一頭霧水,隨口便答:「深水埗的!怎麼了?」
春霧撩人,兩個牛池灣少年一聽,立馬暴聲再喝:「深水埗?這裏是牛池灣!你他媽給我滾下來!」
我心頭一懍,緩緩地踏下欄杆,卻還是笨星而倔強地打着「手指啪」,兩個地頭少年見狀,把手中的兩個啤酒瓶,「轟」、「轟」的就在欄杆上打斷,森森的指着我。
兩個酒瓶的斷口,鋒利、醜陋、三尖八角,我一想到只要這兩個小子一下失控,我的胸口馬上便會出現十多個凹凸不平的傷口時,便嚇得全身發麻。
就在這危急之間,差利及時從路口出現,飛將軍般大喝:「我慈雲山的!誰敢動我兄弟?」舉腳直奔過來,身高腿長,還真有點慈雲山十三太保的架勢。
與此同時,雙方喝罵的聲音大概過猛,校內的祖記也醒覺了,冷冷地在暗角出現,一字一調的搭腔道:「還有我,黃大仙的!怎麼了?」
祖記說完,隨手拍了兩下,差利會意,空中扔兩瓶啤酒過來,我們險險地一人接過一瓶,同樣在欄杆上「嘭」、「嘭」打破,壯着膽子,揑着斷酒瓶,反指着對方。
短兵果真相接,一寸短,一寸險,兩個牛池灣少年一怔,沒料到我這個乾巴小子的背後,原來人強馬壯。兩人下意識地退後,一輛麵包車駛過,Screeeech的一聲,差點沒撞到他們,兩人借勢便走,我們也見好便收,乘機閃回聖約翰。
那夜,差利、祖記和我三人,在施洗約翰的榮光照耀下,吃着鳳爪排骨飯,喝着剩下的幾瓶啤酒,興高采烈地談論着剛才的險境,還各自恭維了大家的演技一番。
我們最慶幸的是,比起當時才剛冒起的牛池灣,我們居住的小區,深水埗、慈雲山與黃大仙,才是黑道上的名門大派、老樹盤根,才是Old Money,才是Old Mafia。
(憶舊遊: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