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邀請秦祥林出席電影回顧展,他老遠從洛杉磯飛到高雄,「任何人的邀請都可以拒絕,只有甄珍沒有辦法拒絕,因為是她帶我到台北拍戲。」
秦祥林從這句話開始就一口氣告訴我他數十年的影藝生涯。
秦祥林十幾歲時,就到了台北復興劇校學藝,到了廿幾歲,一批同學回港,前路茫茫,試過去工廠打工,又在影圈做茄喱啡,七、 八個人合租一個地方,賺到錢夠吃飯已很滿足,每天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初初沒有前途的壓力。他後來想想這不是辦法,報考南國劇團。「我小學五年級就到台北學京劇,沒唸什麼書,說實在話,也走了不應該走的路。」
學京劇,根本不能長得太高,聲線要好,耳朵也要好,音準拍子要抓得準。「我沒有一樣好,梆槌一竅不通,結果卻在不應該呆的地方呆了八年。基本訓練七年,一年為學校服務,吃住都是學校的,沒有零用錢。」到了廿歲時本來要服兵役,後來香港十幾個孩子的父母集體控告台灣政府,這班學生終於拿了出境同意書放回港,不用服兵役。
回到香港一班人就是混日子,做大臨記日賺廿元,做小臨記就十元,他考南國第六期,當時的主考是岳華,見到大明星,秦祥林手腳顫得不知往哪裏放,他告訴岳華只會唱京劇,不會唱歌。他唱了兩句,岳華走過來跟他說:「老弟看你外形不錯,可以走演員路線。」然後叫他演出一段吃麵包抹牛油的戲,忠告他,你還是做演員吧!
過了十幾廿年,查理在台北紅了,回到香港拍《殺出西營盤》,與岳華首次合作,等埋位時,他問岳華記不記得當年是他的主考官。岳華說不記得,他感謝岳華說:「當年你叫我做演員,條路走對了,指了我一條明路。」
他在南國訓練班混了半年,也沒畢業,國泰訓練班又招生了,「當時邵氏招考那麼多新人,就是要用廉價的茄喱啡。家兵、路人甲,全部給十元,有時五天都輪不到拍我們,我們拿了衣服躲起來睡覺。」他的同學張翼直接去邵氏試鏡,竟然做了男主角,和鄭佩佩合作演戲。在南國沒有人注意他,但在報考國泰訓練班時,主考官開始注意他,製片部也來見見他。訓練了一年,武功底子、跳舞表演部分都以第一名畢業,與國泰簽了合約。
新人進了電影圈就是要受折磨,沒有經驗,片廠紅燈一亮,已驚到連呼吸都不成,當時菲林很貴,小演員NG,被罵得最慘。他記得有一次拍武俠片,其中一場戲,也演小頭目,趙雷及陳曼玲演大頭目,一段對白講不好,攝影棚多熱,他又黏了鬍子,一講話又出汗,終於導演關了大燈要他一個人跪在片場把對白背好。差不多了又再開燈拍戲,他依然唸不好,大家都不耐煩了,也沒有人同情他。
後來他又去學做場記,從第八副導演開始做起,反而讓他學到很多經驗。「我做場記時每一句對白都記得很清楚,副導演最喜歡我,因為我夠細心。」晚上去配音時,又很投入的看別人怎樣演戲,連演員講少了兩個字的對白,他都聽得清楚。「這樣表演愈來愈學得好。」
陸運濤飛機失事死去,連國泰都垮了,「國泰結束,我變了無業遊民,當時程剛及程小東在邵氏,都有自己的班底,後來楊曼怡自組長江公司給我四千元,才一年多也關門了。」
秦祥林變身自由演員,拍了不少獨立製片的拳腳片,和成龍、元奎等每天混吃混喝,表面很開心,查理內心其實很煩悶,因為看不到前景,他試過晚上睡不着,坐在海邊一個晚上,胡思亂想。經常問自己有何出路?究竟未來有何路子可行?「太陽升起來後,突然靈機一觸,被我想到台北近年流行拍很多文藝片,鄧光榮拍《白屋之戀》夥拍甄珍一片而紅,知道誰跟甄珍演戲誰都紅,心想自己一定要去台灣。」
龍剛後來拍《珮詩》,甄珍是女主角,秦祥林演的小角色是她的戀人,在她回憶的片段出現,他看見機會來了,「甄珍的馬屁拍不到,只好拍章媽媽馬屁,每天陪着母女兩人逛街,拎包,章媽媽喜歡我,說我手腳勤快,口又很甜。」
到李行拍《心有千千結》時,因為鄧光榮有事不能拍,章媽媽就推薦了秦祥林,「香港有個小生秦祥林。」他馬上飛到台北,接下了《心有千千結》,影片很賣座,當時片酬二萬五千元,他已被奉為上賓,後來又拍了《婚姻大事》五萬港元,又拍了《晴時多雲偶陣雨》,接着二秦二林崛起。他終於嘗到了走紅的滋味,戲約不斷。同時拍七、八部電影,名利雙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