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這是一班尾班車，從有知以來並無任何信息告訴我紙媒會逐漸消失。紙張曾經是重要，非常重要的媒介，影響人類三千幾年了，細細個，開始讀書的時候就接觸紙：睇公仔書、拍公仔紙、畫公仔，無時無日不用紙，今時今日電腦代替了紙張，算來都算是環保，日後毋須用那麼多紙，森林不再被無情地砍伐了，是保育大喜訊。有人說：那也不一定，每個人每日都要拉，也消耗大量的紙，但這問題被聰明人日本人早早解決了，創造出電動沖屁股坐廁，廁紙也可以不用一張啦，只剩下我這種不環保之人每日還罪惡地使用紙張。沒辦法，要畫畫呀，又不懂用電腦來畫，這類人必將被現實淘汰，看來一定時不久矣。 其實對於用紙，人類對它貶褒不一，以前人類一致推崇紙對文化、文明的貢獻，現代人覺得砍伐森林唔環保，斬樹係罪大惡極的行為，最好不用一紙，一切可由電腦代替，什麼一紙婚書，一紙合同都將成廢話，紙字用什麼詞語代替要花少少腦筋想想了。電腦設計周詳，一切可能的事都難逃腦網，有句術語「在雲端」，哈，在雲端還是跑不了的。 我是一個愛紙的人，一生工作都離不開紙張，對紙的要求已經成癡。讀書時好的畫紙在中國難買得到，用的只是劣質吉林紙，無論你用多少力，畫面上的色階都是混濁一片，曾經走遍全個廣州，到每一間書店尋找解放前購入的外國畫紙，一張好的畫紙你是可以和它談心，一張紙，拿起來那份實質感覺會像擁你心愛的人，是無可代替的。她任你揮灑，隨你意欲，卻有她的性格，好多時你要遷就她的特性，順她的性情發揮，可以到達盡致淋漓境界。現在，好多畫畫的朋友都沒用電腦畫畫了。試過，但是不爽，不是我那杯茶，我還是那擁紙張過一生的人。
從書桌外望，鄰家蘋果樹上掛滿了盈雪，瑞雪豐年今年蘋果一定豐收了。只是，這都是中看不能吃的果實，因為這些蘋果每一個都會有蟲。低頭看報紙，見那大白象工程千瘡百孔。真奇怪，英國人走了，民族正義伸張了，污吏奸商回來了，殖民惡制度消滅了，建設起中國特色的資本主義。大家發達發達，求求其其，可過則過，隻眼開隻眼閉，事事毋須太認真，甚至用竹枝可以代替鋼筋的理論又再出爐了。鋼筋可由竹枝代替的理論我早早就知道了，那已是六十幾年前的事，中國解放初期，資本主義國家對中國禁運，因為那時候韓戰開打了，中國自己能生產的鋼鐵又極稀少，那時候，我們看見一些宣傳活動，活動說竹枝可以代替鋼筋，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對我國禁運是失敗的，我們用竹枝代替鋼筋就可以建房子了。當然地，竹筋的結構風行一時，可是在今日能見得到竹筋石屎建築物嗎？假如有人告訴你，這大廈是用竹竿紮成的你敢買入這單位嗎？不可否認在短時間內竹竿的拉力是非常強大的，可惜竹是植物，是有機體，很容易會被細菌入侵，受細菌感染的竹竿會被侵食至粉狀，那時候維持拉力的竹竿變成了中空狀態，遇到強烈震盪時石屎就出現粉碎性現象。中國在非常時期鼓吹過竹竿代替鋼筋的理論，現今已經絕口不提，到今日還在發表竹竿理論，實在不知道目的為何？ 以前在中國，一切以目的為本，看看毛澤東治國，畝產千斤，土爐大煉鋼。全國人民煉煉煉，所有門窗鐵枝拆下來煉鋼，結果煉成一堆廢鐵，大躍進搏命亂跳，一跤跌落搞到大饑災，一下子大量減縮糧食需求，成功到達目標，因為人口死卻幾千萬。
這文章見報的時候又是農曆新一年的開始，炮竹一聲除舊歲，歲月怎可以留得住？留不住的東西着實太多，不勝凡舉。年輕的時候有些以為是一生一世的感覺，卻在不可想像的空間突然消失。最最恐怖的是不單在戀愛，還會發生在至親的親人身上。木然，憎恨那種感覺，不知什麼時候能將那份愛意再在心裏栽培？ 多謝《明報周刊》給我這個園地，將好多舊事都白紙黑字地記錄在案，想洗版也洗不清。以前亂說亂話只能夠講一聲對不起，得罪了。看來我這個懶惰人也應寫寫一些值得記錄的事，要不，一切都會煙消雲散。看看去年，遊過園經過夢的人多少個走了？ 沒有在香港揸車已有三十年，香港島還可以，因為道路差不多早早已用盡，只加了一條新繞道。但是，九龍、新界要我開車則萬萬不能，人又老，眼又矇，反應慢，好多道路改得天翻地覆，新路又多，坐車去九龍新界如入八陣圖，不知身在何處？G.P.S又怕佢亂點，都係搭公共交通工具算了。哈，哈，我這種人成日都講：我哋响度過過黃金歲月，好像女兒出生，從山頂醫院出發到沙田買乳鴿，來回才四十分鐘，換在今日四十分鐘可能還在港島。想想人生真的玄妙，現在一切節奏快了，諮詢極速，但是車輛極慢，計算一下，好像又是打平。正是許冠傑歌詞「此時此處此模樣」，此模樣還有很多不同形態出現，如紙媒經營困難，我們是在紙媒極盛時進入這行業，也在見證這行業逐步退卻收縮，與當年紙荒時出版業互相搶紙的環境，真個天地之別了。
一個舊印章，收藏了四十多年。喜歡那不知多少人觸摸過的痕迹，更喜歡篆字的內容：「人生恰似一枝夢南柯」。哈，誰不是百代之過客？人一生不過是一場幾十年的遊戲而已。誰沒有恩恩怨怨，誰沒有快樂苦惱？只是，放得下還是放不下的問題而已。但是，一個人對一切事情都無動於衷時，又只是白活了。 我的舊老闆羅斌先生上世紀四十年代尾來到香港，一切從零開始創立了「環球出版社」，幾十年艱苦營運，建立了香港流行小說王國，絕大多數香港作家都在他的園地裏投過稿，包括了我們敬重的劉以鬯先生。由上世紀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強烈地影響着香港普及文化，也在無意間帶動着香港人意識形態的發展，和金庸先生一樣在兩個層面上影響無數的香港人。兩位先生都已百年歸老，他們從前是劇烈競爭的對手，但又都敬佩對方，查先生健在時常會向我問候羅斌先生，羅先生也會向我打聽查先生的近況。 人生匆匆幾十年轉眼就過去，得意失意不一定由人來操縱。好似坡叔離開《明周》不久，我和周恒在夏愨道遇上了他，嚇得不知如何應對，迎面而來的坡叔只剩下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無奈，人好多時都要面對無奈，風浪過後又會恢復平靜，坡叔晚年過得安穩、平靜、開心。查先生和羅斌先生一樣，本來都是一帆風順地建立了自己強大的王國，同樣地遇人不淑，無端接受無情的打擊，幸而兩先生都頂過去、捱過去，都享以天年。只可惜，羅斌先生幾十年出版的刊物絕大部分都煙消雲散了。
有道「相交滿天下，知心有幾人？」一甲子的工作，相識的人當然不會少，莫說是知心，能有共識的人也不多。林真（李國柱）和我一樣是並不自由的自由人，那時候，我在「環球出版社」畫插圖，收入是稿費，「仙鶴港聯」做美術，是一片一片的計數。李國柱為「仙鶴港聯」發稿的薪酬也是一片一片計，寫《武俠世界》、《藍皮書》是每千字多少錢計，餐搵餐食也。李國柱和我一樣年紀輕輕就出來工作，當初在普慶戲院當帶位員，隨後在戲院院線打工。認識他時他正在為極負慳家盛名的「水喉仔」打點一切，那份工收入微薄，需要兼職找外快和狂寫稿幫補生計。 一日，我到出版社處理畫稿事宜，李國柱已在，見他碩大的身軀在顫動，人在哭，整個編輯部氣氛好沉重，原來他女兒死了。放學，被巴士車死，才十歲。 傷心，傷心也要生活，稿繼續寫，出版社也會常來，好多時遇上了會一同到出版社附近食肆共進午膳。一次與另一女作家也一同去祭肚，茶餘飯後文思大發，李國柱忽然說剛看完《靜靜的頓河》真是曠世巨作！同枱女作家不以為然，這樣說：《靜靜的頓河》寫得好？我隨時可以寫十本！這關頭我不敢答半句，着實是雞同鴨講的問題。 十年後，李國柱變成林真，林真的成就有目共睹，著名女星相家也是他的高足，他沒有老師，一切學問來自書本，或者是坎坷的前半生給他激勵，瘋狂地在書本上吮吸知識，又或者他死命研究真個給他找出秘奧，後來他將飽啜的書籍都捐了給圖書館，合共二十幾萬冊。
《武俠世界》這本武俠雜誌由沈西城親自宣布結束不再出版。這本雜誌最初四期封面由區晴先生繪畫，以後幾乎全部封面及絕大部分插圖都由我作畫，直至黃鷹出現。黃鷹是一個天才，剛拿起畫筆就能夠畫得有七成近似董培新的畫了，一般讀者真是看不出的。我的老闆羅斌憂患意識非常濃烈，常會居安思危，一切都有兩手準備，有乜冬瓜豆腐隨時有人頂上。但世事難料，日防夜防那個董培新不會作反，但後備那個人卻反了，不單反出去那麼簡單，還自己另立門戶搞了一本和《武俠世界》一模一樣的《新武俠》。這《新武俠》由黃鷹自己主編、寫作、約稿，可是銷量只是一般，動搖不到《武俠世界》的基礎，卻無端引發我和《武俠世界》之間的衝突，這衝突揭露了出版業可恥的一面，原來有人一直向作者收回佣。除了老闆自己親自約稿的台灣作者和很有名望的作家外，無一倖免，黃鷹是當然受害者。那時候，我已為「環球出版社」《新報》工作了二十幾年，對這些實情全不知道，所知的只是一些傳聞，因為我沒有直接領略到，稿費是由老闆自己交給我的。 衝突之後再沒有為《武俠世界》做任何工作，但封面仍舊使用董培新所畫封面，你沒有畫怎會有畫刊登？哈，太容易了，用的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舊封面。這怎可以？哈，不可以就告他吧，好多朋友也這樣說，這勞民傷財、傷神、傷心、傷身的事愈是糾纏愈不開心，外面海闊天空又何必綑綁在糞坑之中呢？九七後「新系機構」賣了盤，羅斌將《武俠世界》送給沈西城，出版至今。寫這篇稿時剛好結業。
電視新聞報告，卻出現一個電影動作高潮片段，林嶺東都走啦，係唔係佢走之前拍落呢？又唔係，明明新聞節目播出，但係追車場面，夾車場面，被夾車輛打白鴿轉走位之靚，好多特技大阿哥都唔敢話可以一剔過，真係靚到無倫，拍爛手掌。加上前後夾擊兩架車走位之合道，真係歎為觀止。仲有，如果唔係專業拍攝，早設定鏡頭，點會有咁多唔同角度拍攝出畫面？最衰就係驚動警方，搞串個派對，變成是是非非，好鬼冇癮。 報館做幾十年，你話想扮斯文，唔識得江湖中人，有識之士一聽就知道你講大話。有把白紙扇退出江湖後仲同我朝朝飲早茶，只係大家心照，過往事絕口不提。當年做記者同事，黑白兩道都要通暢，做新聞唔可以單線去做，官方新聞官講話要聽，私下又要套官講實話。黑道自然要溝通，又黑又白的二五仔更加要識多幾個。早期報館資源有限，九龍新聞要靠駐九龍記者料，通常每張報紙負責九龍工作的只有一兩個記者，九龍那麼大，兩記者怎樣做？那也有辦法，各報協調下在九龍旺角酒店開了間長房，負責收料和放料，全港的九龍記者都以此為聚腳點。那時候《新報》採主是郭傑英，常在港九兩邊走，駐九龍記者是李凌俊，二人都是能文能武非常打得之人，李凌俊曾經對我說：他坐過監，問他原因，他說：因為一枝槍，行走江湖都在三教九流之地，恩怨情仇話發生就會發生。正如文首所述一下子意氣風發就會鬥個七零八落。郭、李二人在旺角也打過多場大交，試過一同宵夜的杜姓記者，怕受池魚之禍，在戰場之上大派卡片，將身上所有親朋戚友卡片派光，逃過拳頭之災。
天增歲月人增壽，轉眼又過一年。好彩我係中國人，可以選擇適當時候信新曆，好似又老一歲呢味，幾大都去信農曆。今年多個幾月走棧，老遲個幾月，少頭近感覺，有得做阿Q幾大做阿Q啦，晒！ 檢討舊年做過乜？做得最多事係送走好多人，相識、唔相識；有名、冇名一大堆。最感嘆係中學同學，佢在社區中心學玩木工，搞到我又去學木工，結果搞到一發不可收拾，間屋好似工場咁，可以開間小型工廠。兩個人一齊去游渡海泳，一齊冇人接應，毛巾都冇條，一齊打冷顫。受我感染齊齊往明愛中心學木工坡叔雷坡都走埋，二○一八年人口大退潮，希望只是以陽曆計算，如果計埋陰曆仲有個幾月捱，拜託老天爺高抬貴手，回收額夠有凸啦。 字典裏面有兩個字叫「無常」，從小，學校老師教育我們不要迷信，不要崇拜偶像。我們很聽老師話，在街上看見一些婦孺膜拜石頭公仔，在那些女人走後，我等頑童會用磚塊拍打石頭公仔，那石頭公仔不會叫痛，我們也沒有肚痛，證明那些受人香火的偶像只是一些呃神騙鬼的玩意。如果天意那樣容易操作，哪裏還是天意？只是，在七十幾年人生裏，回望那條自己走過的路，命運又不是全由自己操控，什麼時候走到了三叉路口自己並不知道，一個不經意的決定，卻會完全扭轉你整個人生，更奇怪的是似是一切都像是被安排的一樣。假如時光可以倒流，你不知結局，到那三叉點，你又不知是重要的三叉點，會如何選擇呢？
在香港，大災難是什麼？是地鐵停頓，是山竹襲港，是幾十年前四日供水兩小時，二戰淪陷，鼠疫爆發。除了地鐵停頓來得突然，其餘都是漸進的，有心理準備，需要死頂了。看印尼海嘯，感受到人生的無常，一分鐘前夜總會歌手還在熱烈地唱，人們興奮地尋樂。一分鐘後巨潮已將所有人和物事沖走，汪洋一片，片瓦無存，那無常，看得人心膽俱裂。 溫哥華的另一個家坐落列治文，是菲沙河出口的沖積平原，平坦而寬廣，井字形的城市佈局交通方便，閒中到河口望望落日，也是美事一件。只是，不必羨慕，居住在這裏卻有着極大隱憂：外面的太平洋風和日麗的時段可以令人寵辱俱忘，到海外一個一個小島會看得令人神往，真有要做做島主的衝動。但，這美麗的環境卻隱藏着必然會發生的大災難，這災難會在何時出現沒有人知道，因為深埋在海牀之下，科學家們都係估估吓，全不足信。那裏藏着什麼？是兩條大板塊的夾縫，現在是互相頂住的狀態，但地殼是不斷地在逐少逐少的移動，到一個環境出現擠拼或脫鈎時就會劇烈地震動，這就是大地震。這極大能量的地震驅動海水，就會造成海嘯，那時候，在平時水漲時只高過水面兩呎的河堤，怎能抵擋拍岸的巨浪？整個烈治文會被迅速淹沒。這隱患誰都知道，就像意大利，活火山下還是住滿了人。做人對一定會發生的自然災難懼無可懼，最最恐怖的還是人為災難，火山、地震人們還可以如何防禦躲避，由人去加之於人的大災害卻避無可避。誰能猜度，美國那癲佬會出什麼禍事來？
一百年前加拿大人同美國佬打場硬仗，美國佬一數都無。如果唔係咁，加拿大早早就變美國第幾個州啦。當然，今日美國國力比加拿大強唔知幾多倍，但係加拿大仍舊係一個完整獨立國家，只不過，又有一個弱雞到無倫白癡元首杜魯多。下邊個癲佬總統特朗普周時無日都發癲，得閒就糟質隔籬墨西哥，發癲又踩你加拿大。我個杜魯多，最叻就係玩同性戀大遊行節目，有時又會亂得罪隔籬，到人個癲佬總統一發癲佢又腳軟，早輪先至講錯俾癲佬侵鬧到狗血淋頭。孟晚舟真係倒霉，正呢段時間返溫哥華探老公探仔，俾白癡總理捉住，要奉獻。原來美國佬根本都未落柯打拉人，佢捉人之後仲要問美國佬要唔要？美國佬話要仲要入紙申請辦理手續引渡，有排搞。特朗普仲口輕輕咁講，如果孟晚舟求佢，仲有得商量。即係話呢單唔係美國佬玩出，係堂堂大國加拿大個白癡總理獻媚玩出！ 我的窮鬼，見到人有咁多錢，真係恨到心都爛埋，睇孟晚舟又唔覺得咁辛苦，窮，又唔使乞，仲有屋住，有飯食，有做。當然，又買唔起飛機，買唔起遊艇，買唔起法拉利，買唔起別墅……包唔起……嘩，多囉，好多都做唔到，唯一好處就係麻煩少，少好多擔心，起碼搭飛機都唔驚俾人拉啦。做阿Q其實真係幾開心，就算你有幾多億身家，張都係咁上下大，大家透口空氣一樣係空氣，哈，快樂指數就有得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