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樓台先得月,然後之能再「摘星」,田啟文(田雞)認為,不可單憑「緣份」兩個字以偏概全。「這些年來,好多人出現在他(周星馳)身邊,我不敢評論誰是誰非,只可以說,一些電影人不是用喜歡角度,出發點只是來打工,有人跟他說:『你一站出來就好好笑!』那麼還用拍戲嗎?叫他拍照就得啦!並不是這樣簡單,真的要度、要試,或者我和他的理念一樣,他喜歡的、我也喜歡,合作效果便跟純粹來打工的相差好遠!」
入行多年,田雞崇尚自由萬歲,直至投身星輝,由最初無一席之地,變成留守到最後,「我習慣不愛受束縛,之前沒一間公司做得長過三年,唯獨在星輝一做十三年!」
《武狀元蘇乞兒》後,周星馳續與永盛維持友好合作關係,不時跟田雞碰頭,「永盛好興擘組(加開另一組趕戲),當然會用回公司人,所以最好樣樣都識,今日做製片、明天做副導、後天做場記,過組就可以收多幾份錢,也經常有機會遇到他。」絕頂聰明的星爺,開始意識到要自任老闆賺到盡,以兩集《西遊記》作試金石(成立彩星公司),在國內拍了好一段日子,返港後再開《回魂夜》、《百變星君》及《大內密探零零發》,後兩齣是永盛出品。「我有份在《百變星君》當特技演員,他已對我說:『我準備成立新公司,你會過來幫我嗎(星輝)?』我說只要他開聲就可以,當時仍未試過認真和他合作,全部好表面。」關係大躍進的轉捩點,要數《大內密探零零發》,田雞既是星爺的替身,亦兼任製片一職,基於《武狀元蘇乞兒》的經驗,田雞知道星爺怕凍,北京取景時體貼地作適當調動,合晒合尺。「他度橋好喜歡問人意見,(導演)谷德昭當然有講,他又會問我有什麼點子,可能大家啱channel,都是為求效果好有要求那種人。」但田雞畢竟是製片而非編劇,面對電影嚴重超支,又要趕及春節上畫,他不得不向星爺進諫:「我跟他說,度多些橋是好事,可惜現在確實超支,不如別再浪費時間,老闆肯定會開心點!他回應,現在可能花多老闆一點錢,但如果我拍出好東西,所賺的一定比這筆錢多,相反為了勉強迎合大家,而令齣戲效果差了、賺不到錢,老闆想要的是哪一種?然而,他怎麼知道一定會賺呢?所以,便要一試再試!」
既沒空談道理,也不大話西遊,星爺用行動證明「食腦」的重要性!「他不是不肯接受cut budget,就如最後一場本來是打戲,而且是好大陣仗的打,當時情況已非常趕急,要立即動身飛回北京,遲些不但會落雪,加上星爺又怕冷,但最棘手的是未必夠錢!正要作出取捨之際,他突然使出『乾坤大挪移』,將整場變成頒獎禮,沒有人知、臨時改橋!有時拘泥於純為省錢,他想要的,卻從來只是效果!」
成立星輝,星爺正式邀田雞過檔,第一天上班,其他同事卻面面相覷,大家並不是歧視或針對田雞,而是只有星爺一個知道,田雞會來星輝上班!「內心當然不舒服,搞什麼呀?第二個角度是,人家已經埋晒班,我在哪個位置落腳呢?雖然我什麼都識做,更差總會找到個位,但又想不想這樣呢?這一刻要很快決定,是不是要返轉頭?不過,反正我之前都是部頭散工,又不是由高薪厚職轉過來,儘管試試吧,當時星輝仍未決定開《食神》,沒有想過會做得長!」見其他同事摸不着頭腦,星爺開腔:「田雞是來幫我手的,大家還有沒有問題?」大家自然答沒有問題,但其實心裏人人有另一個問題──田雞來幫什麼手?
天時地利人和,造就有能者居之。「當時他身邊有如花(李健仁),卻不是正式助手,同事的心態是,既然老闆叫我來,不如就由我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叫他起牀吧!開工第一、 二日,我沒有任何職位,只不過去現場看看、幫幫手,誰知《食神》的團隊,大部分與他都是新合作,不知道他的脾性,經常都要問,他會覺得:『成日問乜鬼啫?唔知我要乜咩?』不想再問,大家就話不如叫田雞開口,於是我開始發揮作用,拍到第三日已入局。」素知星爺最討厭蠢人,怎樣去問才算最精,不會惹起他把火?「有時我根本沒有問,那是逆位思考,換了你是他,你會點?sense之嘛!這個也是channel問題,我知道他很喜歡去試,所以看來好飄忽,這一刻說要這樣,下一刻可能又變,大家最怕就是他變,不如有幾手準備,但製片又會話:『使咁多冤枉錢,確定啲得唔得?』其實有些根本是選擇題,如做哪一塊道具玻璃,給他選擇便可以了!」
百變星爺的最佳示範作,出於薛家燕所演的角色,「星爺習慣順着劇本拍,本來家燕姐演相士,星爺與莫文蔚開舖賣爆漿瀨尿牛丸,她來替他們看風水、玩碟仙,但後來覺得這樣不太好,安排她改演味公主,通常在周星馳電影,沒用的片段不許出街,於是整場戲被丟棄了。」爆漿瀨尿牛丸也是田雞極速「彈」上位的見證──「我以前做過廚房(弄點心、拉腸粉),《食神》需要弄好多菜式,我提供了很多意見,所以好多嘢都係整定!爆漿瀨尿牛丸背後的意思是,既然講到粒牛丸咁彈,仲可以用嚟打乒乓波,是否可以將食物合理化,造出這樣的效果?最初牛丸入面包着大菜糕,但遇熱大菜糕會融,而且希望咬下去那個位會爆漿,後來改用芝士,試到最嫩滑那款,一咬便噴汁出來,射到其他客人身上。」
七手八腳的田雞,還要肩負作為兩位導演的溝通橋樑,「李力持話要咁,星爺又話唔係咁,副導演好難做,做做吓劈炮,於是又叫我做埋,變成我出通告,要平衡兩個導演,首先要尊重,沒有人像我一樣,廿四小時跟着周星馳,收工後一起吃飯會繼續研究,知道周星馳想變,我便第一時間通知李力持。」能擔演火雞姐手下神仙,就是星爺賜予的「勤工獎」?他搖搖頭:「我從來沒有要求做演員,那場認人戲是向一齣西片致敬,找來一班『巖巖巉巉』、奇形怪狀的人,染綠色頭純粹為了幫自己,每個人都那麼突出,怎樣看來獨特一點?既然我是飲咳水的蠱惑仔,染金毛好像太正常,沒有人喜歡染綠色,觀眾看不到我演戲,都會看得到我的頭!」心水清的星迷,會發現田雞的綠頭不斷變色,「有時拍拍吓,綠色噴髮劑已用光,有時落雨濕水又甩色,唯有用其他顏色頂住上,變成很不穩定,一時又黃,一時第二種色,但都好,成為了一種令人記得的style。」
■ 撰文:翟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