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紮師兄呂方歌影視三忙,八五年下旬的某一天,他的工作時間表密到令人迷失──「今早起來便趕往商台錄音,然後入電視台準備拍晚上的《歡樂今宵》,中間華星又替我安排了幾個專訪,不過沒有空出外,通統在電視台見面,剛才已被訪了兩趟,接着還有一個,華星只叫記者來找我,但我也搞不清誰是誰,總之有人走過來跟我傾偈,我便傾。」
真性情的他從不刻意討好別人,太累也令各樣是非與冷箭防不勝防,招積、不和等傳聞撲面而來,「我本身笑容不多,也不懂主動和別人聊天,我沒因傳聞而有受傷感覺,都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會無端端笑臉迎人、主動哈啦。」
呂方的自我與高佬泉的親和看來南轅北轍,但若論骨子裏的傻氣,兩者實則不謀而合──「我有一部分性格好像高佬泉,傻更更咁,在華星與華納兩次去留的選擇錯誤,吃虧了。」
歌迷致電呂家求婚
大馬登台幾乎捱打
八六年初,呂方與張學友異軍突起,叮噹馬頭之激烈,堪稱譚詠麟與張國榮相持的嫩口版,這對樂壇「雙星」有兩個共通點,其一是歌藝同樣出眾,更值得研究的是,外表都不屬典型偶像格局,觀眾緣卻出奇討好,為「白馬王子」定下反傳統的嶄新定義!
呂方吃吃笑:「有沒有被女歌迷示愛?呢世仔試過呀!以前無綫廣播道總台經常有大批影迷聚集,有一晚十二點幾,屋企電話忽然響起,對方自我介紹是新加坡人,也是我的歌迷,經常會飛來香港,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和我結婚!如果我不和她結婚,她以後也不回新加坡!」呂方大大的「吓」了一聲,驚魂甫定後,提出一個合理的疑問:「首先你要告訴我,為什麼有我家的電話?」「準新娘」說,那是她花費五百大元買來的!
「我說從沒有見過她,怎麼可以結婚呢?她說見過了,就在TVB總台門口!」對方來勢洶洶且絕無退路,呂方唯有腦筋急轉彎,想盡辦法叫她冷靜:「結婚不可以隨便,怎能衝動了事呢?」糾纏好一陣子才能收線,幾天後回電視台,這位新加坡粉絲上前「相認」,「我不知道給她什麼反應,(結婚)根本是不可能的,見多幾次面後,這個人已不知所終,可說是我最奇怪的『艷遇』。」
只因我太癡,不單是女生專利,連惡形惡相的彪形大漢,亦對矇豬眼「情有獨鍾」,更險釀血光之災!「我和蔣麗萍去馬來西亞一間夜總會登台,唱唱吓歌,有個男人拿着一杯斟得幾滿的XO上台叫我飲,我在唱歌,又不懂飲酒,只有隨便『咪』一啖,他說不行,一定要喝光,我說不是嘛,怎能邊唱邊喝?便隨手將杯酒放在一邊。」一曲既罷,忽地湧現一片殺氣騰騰,幾名猛男直衝場內,聲言要出手教訓呂方,夜總會保鑣亦未能完全鎮住局面。「我問為什麼打我?那位大哥說,四哥(謝賢)等個個明星都會和他對飲,偏偏只有我不給面子,但正在唱歌怎麼喝呢?何況通常叫女生(蔣麗萍)喝嘛,為什麼是我?」吵鬧一輪,大哥和他的手足才肯「收手」,但呂方已被嚇個魂飛魄散,「原來這班是來頭很猛的黑幫,那明天還唱不唱呢?硬着頭皮上場,他們果然再來,我邊唱邊心驚膽跳,怎知會不會開槍打我?結果他們沒有開槍殺人,算我大命!」走入化妝間,這班「猛人」又如影隨形,他的心跳繼續加速,「誰知今次不是喊打喊殺,那位大佬上前和我握手,說昨晚喝多了不好意思,以後我在馬來西亞不會有事!」
另一次在英國登台,他真的身歷槍林彈雨!「我唱完返入休息室,正當陳潔靈在唱《白金升降機》,有人告訴我外面開槍,原因是越南幫來聽歌,前排那個人坐得太高,後面的人不滿踢他,兩幫人一言不合便走出劇院門口開槍,陳潔靈唱完還問發生什麼事,如果當場開槍,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義字當頭拒收百萬
突轉歌路下錯決定
八六年中,呂方仍如日方中,暑假大碟《求你講清楚》銷量不俗,劇集《赤腳紳士》亦掛正頭牌,到年尾出現令人措手不及的變化──華星高層大地震,蘇孝良、陳淑芬同時離職,軍心難免起動盪。「張國榮一定隨陳淑芬離開,梅艷芳好講義氣,話到明會撐蘇孝良,經理人合約改簽匯星,唱片繼續由華星發行,TVB某高層想我續留華星(經理人約),約我在亞皆老街的咖啡屋談條件。」傻呼呼的呂方「義」字當頭,沒考慮自身前途,只想着要撐蘇孝良,「高層叫我不要走,亮出一張七位數字的支票,續留華星便立即有錢收,我幾有型呀,望都唔望(張支票),好瀟灑咁話要跟蘇孝良!」
力挽狂瀾,翌日高層再約呂方打網球,投其所好後,再度提出挽留,「我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還是堅持不理睬他,跟了蘇孝良轉投匯星,一毫子都冇!」蘇孝良有為此感動流涕嗎?「我有提過華星用錢留我,但不覺得他有什麼感動。」當局者迷,近三十年後的今天,他多番大嘆年少無知:「我不走,就是華星一哥,對事業、地位有很大幫助,而且還有一大筆錢,就像今日的advance(預支),他日慢慢還而已!我真是完全無腦、唔識諗!」
不是華星「親生仔」,呂方即飽嘗人情冷暖,縱使《求你講清楚》、《只因我太癡》風行一時,亦不再是港台十大金曲與勁歌總選的得獎作品,本來有麝自然香,只惜來了一首莫名其妙的主打歌──《愛令我變炭》,多唱得也是徒然。「我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仔,公司叫我作新嘗試,唱便唱吧,但已感覺不舒服,還刻意故作粗豪,其實《聽不到的說話》反應這麼好,無端端整首《愛令我變炭》,完全不是我的歌路,何須那麼快作新嘗試呢?應該行返我最擅長的路線,作為主打歌更加出事,這是很錯的決定!」
好不容易捱完七年唱片約,九○年正式脫離華星,跳槽華納走勢回勇,炮製出《不捨得你》、《彎彎的月亮》等名曲。「《彎彎的月亮》是Gordon(鄭堯強,五年前因肺癌去世)從國內聽到,回港後告訴Paco(黃柏高)很紅,Paco叫我翻唱廣東版,果然真的好掂;無論監製、選曲,我是一個事事需要被安排周到的人,即使有時歌曲質量欠佳,我照唱可也,像有張唱片叫《幾時愛我》(九三年),換作現在,我一定不會選這些歌來唱,但那時一切聽命公司,反正隨便掟出街都賣兩、三萬張,變成我更愛理不理,實在這樣真的不好。」
花言巧語改變初衷
火宅之人炮轟李進
每段路總有崎嶇,九五年,呂方面對又一次人生交叉點──Paco另起爐灶成立正東,力邀呂方一起離巢打江山。「我的唱片在台灣幾賣得,跟Paco傾妥條件,簽下合約,也拿了七位數字支票,怎知李進突然找上門!」他與李進相識於華星年代,雖談不上深交,但感情尚算不俗。「李進把口好叻,說彼此多年戰友,現在來到打江山,整個華納都是我們王國,男歌手又不多,還不好好做我嗎?又說將來出去做騷,會用直升機降落場館,幾威呀!我坦白,已和Paco簽了合約,支票都攞埋,只差未過數!」
李進一時無計可施,請示上司Paul Ewing後,立即想出扭轉乾坤之策。「Paul說,Paco在華納還有兩、三個月合約,一日未滿,一日也不可以打華納歌手的主意,即使合約已簽,法律上並不成立!」撇開法律問題不談,只要稍為硬淨、堅持,一樣可以不理Paul與李進,照計劃投奔Paco陣營,可惜,這個是毫無主見、易受唆使的呂方,「如果我識諗少少,當然是跟隨Paco,之前合作得不錯,又傾好所有細節,但我就是懵盛盛,被李進幾句花言巧語改變初衷。」
背信Paco,呂方為此耿耿於懷,「我自知令Paco好失望,他也真的嬲了我,碰頭也視如不見,直至有一次,我主動走過去和他握手,抱歉說當年真是無知,出爾反爾很對不住他,但整件事的發展並非是我所想,我也是受人擺佈,衷心希望他能原諒我。」
續約華納三年,呂方歌唱事業不進反退,雖憑《真情》的歸亞萊一角人氣反彈,但廣為流行的插曲《傳聞》竟擠不進勁歌季選,這段日子的他變成「火宅之人」,頻頻炮轟李進不守承諾、只顧力捧郭富城與鄭秀文,李進有沒有大力安撫?他沒好氣道:「李進沒反應,當作沒事發生,那幾年話雖碟照出,但選歌不好、宣傳又不好,所有主力放在Sammi與Aaron身上,成績又怎麼會好。」九八年李進離職,呂方亦約滿走人,翌年《勁歌金曲》大改革,力邀他和李克勤擔任主持,「其實我不太適合,但無綫覺得可以,即管嘗試一下,克勤字正腔圓,是主持的材料,我在旁邊亂咁講,反而仲得!」
樂壇青黃不接,長青樹再受重視,連同即將舉行的個唱,近年呂方已三度踏上紅館。「試想一下,以前我們去美加演出,是名副其實的『巡迴』,波士頓、羅省、芝加哥、大西洋城、溫哥華、多倫多、渥太華一直唱下去,並不是現在只唱一、兩站,兼且全是香港歌手,不會有台灣、中國的,當時全世界的華人都在看香港劇集,八十年代真是最美好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