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即是：Thom Browne灰

「二元化」是亞洲教育普遍存在的一個特質，在這個大是大非的時期，這特質愈來愈受人重視與討論。近年來，人們常常用「非黑即白」來形容二元思維。的而且確，以黑白兩極的顏色來類比二元思維再好不過，須知黑白之間，其實存在值得我們細味的灰階，要是我們只懂分辨極端的黑和白，我們的思維會變得扁平，也沒可能看到一個立體的世界。

第一次《色即是》，我們來聊聊灰色的啟示。

Thom Browne The Office People 2019

筆者很喜歡穿西裝，它給人一種似有若無的儀式感，會讓我更尊重迎來一天的工作。我並沒有很多特別追捧的設計師或品牌，然而在正裝當中，Thom Browne是一位我很欣賞的設計師。我喜歡他，不僅僅是他的成衣作品，更多是在於他的設計理念，以及他對於美學的詮釋。實際上，Thom Browne並不算是一個主流品牌，卻有不少人對其灰色套裝印象深刻。

Thom Browne生於一九六五年美國Allentown，成長在一個中產家庭，他對於西裝的第一印象來自於其律師父母，Thom大學修讀經濟系，畢業後卻因緣際會從一個Giogio Armani的銷售員，靠著自學變成了一個裁縫。他在2001年穿著自己製作的5套西裝遊走紐約街頭，充當自己的model，最終在2003年得到各方支持，成立了第一家Thom Browne裁縫店。

時裝設計師Thom Browne

截至二〇〇九年被日本公司Cross收購前，Thom Browne一直秉持著其作品的一致性（uniformity）。他曾透露，他認為休閒服裝已經成為世界的主流，他希望以新式西裝來對抗主流。在其他品牌還在研究如何將西裝穿著在正式場合發揮得更淋漓盡致時，Thom Browne重新定義西裝穿著的場合，設計出既可正式，也可休閒穿著的西裝。外界一般認為Thom Browne的設計具備三個品牌元素（Branding Elements）: 縮水、紅白藍、四條Bars。

Thom Browne認為西裝設計應該著重輪廓多於功能性，所以他的西裝比起大部分其他品牌的尺寸小，外國人稱之為「cropped」，也往往被長輩戲稱為「縮水西裝」；西裝的後領位置繡上一個紅白藍三色的掛耳（locker loop），西裝內部也配有紅白藍間條內履布；至於左手袖的「四條Bars」，我認為這只是被日本公司Cross收購（而變質）後，為了強推休閒服裝而過分渲染的一個元素，也並沒有出現在每件西裝之上，故並不能算是一個正式的標誌。反而，我認為Thom Browne對於西裝顏色的玩味，才是最後一個品牌元素。

讓很多人趨之趨之若鶩的紅白藍掛耳

Thom Browne本人曾多次提及，他的創作靈感源自於60年代的美國。當時，灰色西裝幾乎是美國的國民服裝，白領上班幾乎無一不穿灰西裝，我們可以在Hitchcock的《迷魂記》和《奪魄驚魂》裡面，看到電影服裝大師Edith Head的詮釋。

Thom Browne 2009 PITTI UOMO 主題為美國工作服，大家不妨上網搜尋影片觀看。

在這種高度統一的時裝潮流中，每一個人卻又散發著獨特的個人氣質，這正是Thom Browne所嚮往的感覺。到後來Stanley Kubrick在《2001太空漫遊》和《發條橙》中展現的兩種制服，再一次啟發Thom Browne對於一致性的思考，並在兩年的時裝秀中致敬兩套電影。Runway之外，Thom Browne也將這個思想貫徹到日常西裝當中，他曾分享道：

“I love to keep pushing the idea of almost uniformity.”

 有媒體將這句話翻譯為Thom Browne喜歡追求一致性，其實這是錯的。Thom Browne的原話是他喜歡追求「近乎」一致性，這點也能在他的設計中體現出來。Thom Browne西裝大致分為四種顏色：灰、黑和海軍藍。早年Thom Browne西裝遊走於灰階和黑色之間，設計師利用不同的灰，配搭不同的花紋和剪裁，呈現出多變的感覺，給人一種「原來灰都可以咁好玩」的感覺。到後來Thom Browne推出海軍藍西裝，外界稱之為「校服」，在灰色「制服」之外帶出另一種一致性，他們出品的藍色西裝必然會配上金色鈕扣，這也可說是對校服的致敬。

Thom Browne 二〇一四年秋冬男裝「動物與獵人」，是很多人很喜歡的一季主題，筆者所擁有第一雙Thom Browne皮鞋就是出自於這系列。

Thom Browne 二〇二〇年秋冬「挪亞方舟」，再一次取材自動物，以設計思考「末日」，是Thom Browne第一次男女裝同場出演。

Thom Browne二〇一五年秋冬男裝「葬禮」，是筆者最欣賞的一季主題，以設計引起觀眾對生與死的反思，大家不妨上網搜尋影片觀看。

Thom Browne在西裝穿著的灰色地帶中逆向思考，為穿著場合重新定義；他的作品把灰色發揮得淋漓盡致，以看似一致的設計帶出每個人獨特的高雅。至此，我們不難發現，Thom Browne是一個很有方向和想法的人，儘管他不是學院出身，時裝設計一路走來，可說是一帆風順。發展出男士正裝的新流派，得益於他對於世界的理解，以及他以作品與人分享價值觀的能力。在訪問中，Thom Browne曾經談及他認為設計師應有的責任：

‘We are supposed to be opening people’s eyes, we are supposed to be making them think.’

「設計師應該要開闊人們的眼界，鼓勵他們思考。」

據筆者非正式統計，懂得欣賞Thom Browne灰的朋友一般都比較世故，思想比較立體、全面。有些不喜歡Thom Browne的人會認為他打破了傳統西裝的剪裁法則，是不倫不類的男裝品牌。可是，以傳統標準去評論一個嶄新的流派，又是否合理呢？也許，只有消費者才能評理。

說到底，只能辨別黑白的人，又怎能踏著灰色的軌跡呢？

Thom Browne積極探討西裝的穿著場合，圖為足球隊巴塞隆拿及NBA騎士隊穿著Thom Browne的聯乘企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