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印象中的「粉絲文化」都熱情得瘋狂,捱更抵夜通宵排隊搶演唱會門票,甚至傾家蕩產為「星」走天涯。也有「追星族」朝秦暮楚,流行哪個追哪個,三四個「老公老婆」、「男神女神」也是等閒。但八十後公關黃耀恒(Corwin),年輕時喜歡上鄭秀文,至今追星年資逾三十年。他坦言不會因為偶像影響人生,最多是時間分配的問題:「一日有廿四小時,你的時間分在別的東西上,我有時間就去留意Sammi,聽她的歌看她的電影,多了解她,只要沒有影響到自己的生活或工作,哪有甚麼關係?」果然符合ENFJ有條理、有擔當的性格,連追星都如此理性。
Corwin的追星之旅始於家人,全因他們把他帶進廣東歌的世界:「人愈大愈覺得自己小時候那麼愛聽廣東歌,是從小被家人培養出來的。爸媽當年聽很多梅艷芳、葉蒨文、林憶蓮的歌,家裏有很多卡式帶跟黑膠唱片,又常被家人帶去唱K。」而他第一次接觸鄭秀文的作品,是九○年代初她剛出道的時候:「當時不認識她是誰,但也會聽到《火熱動感La La La》,裏面那把女生的聲音尖到黐線,就留下了印象。九三年小學的時候剛好開始聽歌,聽到《Chotto等等》就會很瘋狂,再然後是《叮噹》,很多我那個年代的人就是因為這些快歌『入坑』的,當然還有後來再大路一點的《捨不得你》、《放不低》等比較容易入口的情歌。」到九五年升上中學,Corwin開始天天看娛樂版,也會買回鄭秀文以前的唱片,搜尋更多她的資料:「其實那個時候喜歡她的原因很膚淺,因為覺得她好有型,好反叛,那個時候並不是每個明星都會染上一頭『金毛』,後來便一直喜歡下去。」回頭一看,到現在已經三個十年,這種專一也是值得敬佩。
粉絲界「人間清醒」
「喜歡一個人那麼久,其實很難想為甚麼會喜歡,但喜歡那麼久就應該有些感情在吧。」那麼多年的喜愛,大概很多東西說不清,但Corwin卻認為這是一種幸運:「我不會突然有一個理由不繼續喜歡她,這是我的幸運,也能算是她的幸運。」說的是今年不少「天王天后」出現「脫粉潮」,大量粉絲因為偶像某些言論或表態感到失望。談及此事,Corwin亦短暫「關公上身」,略作分析:「一來她沒有很強烈的表態,於她的管理團隊而言是一個聰明的動作,而且她一直保持質素,做過的事已經足夠讓我欣賞她,近年她也講到很想推廣廣東歌,多唱給別人知道,覺得她多了一份使命感。她作為一個表演者,她是一個很值得我們去珍惜的人。」
對Corwin來說,追星是種快樂, 卻不是狂熱:「起碼我不會整天放學後馬上跑去找她,也很少會在她會出現的地方『捕住』等,尤其以前消息不是那麼發達,又不能上網。唯一一次是十幾年前知道Sammi會搭船到澳門,我跟幾個朋友便預先到港澳碼頭跟她say hi,其餘大多都是出席歌迷會的活動,有機會在一些比較獨家的場合跟她見面。」如今不少粉絲被批評「跟車太貼」,被冠上「不理性」的標籤,他倒不會反對:「其實都是個人選擇而已,最重要是粉絲行為不要影響到被追的那個星,譬如『私生飯』(喜歡刺探藝人私生活的粉絲,甚至會做出跟蹤、偷明星垃圾等行為)便很難讓人接受,影響自己又影響他人。」除此以外,他亦言明自己不會過分神化偶像,更不會葉公好龍:「我不會因為迷戀而把她想像得超級完美,也不會把她放到很高的位置上,所以便不會覺得有落差。」粉絲之中,他大概也算得上是「人間清醒」。
誓做鄭秀文Wikipedia
除了理性追星,Corwin家裏的收藏無不透露他作為一個「J仔」的性格,一整面牆的專輯跟年份從高至低排列,幾乎每張唱片都會有不同國家的版本。他笑言自己做事非常有系統:「剛開始喜歡Sammi的頭幾年,我會用學校的單行簿來記錄每首歌的創作人,誰是作曲作詞編曲監製,全都寫在裏面;千禧年代中學還未畢業的時候,我就製作過一個網站,把Sammi的唱片icon畫完再掃描到電腦上傳,只是後來覺得要花太多時間才沒有繼續。到現在,我也在電腦開了一個Excel檔案,記錄每一張唱片在哪些年份出過甚麼版本,在哪個國家能買到等。我會將這些資料跟檔案全部整理好,不用像我般山長水遠,花很多心思才能找到。」
自二○一六年起,他更創辦了@sammi_music_collection的Instagram帳號,專門分享鄭秀文的音樂和周邊商品、海報甚至剪報,以及自己從世界各地找回來不同版本的專輯和卡式帶。這並非霎眼間下的決定:「九○年代末有一樣東西叫新聞羣組(newsgroup),專門讓網民在那裏聊天跟發布訊息,讓這些粉絲能夠有一個地方收集偶像的資訊。我覺得這樣的社羣很重要,像維基百科般的資料庫,圖文並茂地將Sammi的唱片、音樂資料展示出來。」翻看Corwin管理的Instagram,除了有不同專輯跟音樂的介紹,他也會分享一些個人小故事、中學時拍的照片和當年唱片公司的宣傳手法,甚至「考古」部分已經默默消失在大眾視線中的雜誌內頁廣告剪報,儼如「鄭秀文學」的專家。他甚至在TVB綜藝節目《成長的困惑》聽到一首疑似Sammi唱的主題曲(〈青春路上〉),花了多年時間考證,最後透過網友「爆料」終於解決這宗「懸案」:「二十年謎底終於揭開,那一刻真的很觸動!」他笑說:「我也不知道為甚麼覺得自己有這個『使命』,想用這個帳號好好作記錄。」
追星作為文化保育
多年追星經驗,同樣也見證廣東歌與流行文化的變遷,甚至連商業模式的變革,Corwin都有仔細留意:「科技方面讓大家追星更容易,八、九○年代透過距離感讓粉絲神化明星,如今我們很容易便找到他們的資料、來歷、去向,甚至新一代的藝人會透過直播來維繫與粉絲之間的關係。而且,以前歌迷不太清楚專輯裏面有甚麼歌,喜不喜歡算『撞彩數』;現在大部分歌手都只『派歌』不出碟,一年只出兩三首,歌迷便很開心了。」每個年代的人生活方式不同,追星的模式更是百百種,只是Corwin依舊喜歡買碟:「我喜歡CD有實體感,也很喜歡聽完歌拿着專輯研究歌詞、配樂、和音等,能夠發掘到很多東西,是一種多重享受。」
大概將任何一種行為做到極致,就會成為藝術,Corwin的追星亦是如此,家裏猶如鄭秀文檔案館,記錄的不僅僅是一個明星的一生,更是廣東歌的歷史文化。「我看不出追星有甚麼弊處,可能老生常談地說就是浪費時間,或者白花精神時間去一些沒有回報的地方,但它不僅能夠保育香港文化,更能推動到經濟,看看香港辦一場演唱會帶動的周邊消費就能夠知道。如此,當一個文化蓬勃起來,更多人會留意廣東歌、喜歡香港音樂,競爭就會更大,也會出現愈來愈多好作品,大家更能享受有質素的歌,這是一件好事。」一個ENFJ對追星的理性分析,確實非常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