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渾沌時代找快樂｜專訪香港女歌手方皓玟

時代變了，這幾年在朋友間的聚會話題從「幾時結婚」到「結唔結婚」，由「幾時生仔」到「生唔生仔」，而更常談及的，毫無懸念，是「走定唔走」。離開的人和留下來的人，其實並不存在比較輕鬆的那一方，置身這樣動盪不安的大環境之下，無論去或留，都注定是艱難的。因此，當我聽見《HW1》那句「全部習慣改變後 揀逗留 只因不願意走」，頓時只覺得鼻頭一酸。方皓玟（小明）的演繹雖雲淡風輕，卻又帶來了滿滿的力量。之所以不願意走，除了是因為愛，我想不到還能有甚麼理由。

大時代下的去與留

小明和許多人一樣，這幾年都經歷了不少家人和朋友的去留問題，身邊既有因子女關係而選擇移民的同事，她自己其實亦曾考慮是否該讓兒子龍加到日本長大和發展，後來因著種種理由，最終決定留在這片最為熟悉的土地。她的總結是，離開或留下，其實都需要很大勇氣。「我認為世上每個地方都有其好處和壞處，可能某些地方會有稅制問題，社會問題，又或維生的問題，不見得完全是好的。所以整體來說，我覺得香港不算是一個很差的地方，而對我來說最好的方法就是留下。」於是，有了《HW1》的誕生。她想要告訴大家，無論作出怎樣的選擇，都可以為自己作為 Hong Konger 的身份而驕傲，記得屬於香港的那份獨一無二的味道。

低調唱反調

《HW1》的歌詞裡所提到的「低調唱反調已經足夠」，其實也算是她一直以來的處世之道。「我想方皓玟是一個低調做人，高調做音樂的人。」低調不代表鵪鶉，而她相信大眾也不覺得方皓玟是隻鵪鶉。她從不參與那些與自己無關，或者無關於是非對錯的話題，但在需要發聲的時候，或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永遠不會迴避，而是直接回應，這就是方皓玟忠於自己的方式。

身處商業主導的社會裡，堅持去做自己喜歡的創作，總會被冠上任性之名，她卻不這樣認為。「我不會覺得是任性。明知是錯都去做，那才叫任性，但我不覺得我做的事是錯，頂多叫硬頸（笑）。」早已捱過與市場和公司的期望互相磨合的階段，她認為從挫敗中學習，是一件快樂且美麗的事情。2017 年寫下的那首《假使世界原來不像你預期》，至今仍然是許多人心目中的經典，五年後的現在，她就對這首歌有這樣的解讀：「我覺得這首歌無論甚麼時候拿出來聽，都能給予大家一個很大的動力去積極生存，或是用謙卑的心去面對不同的困難。」有時候，歌不只是歌，更是一份 spirit。

沒有起伏的人生是nothing

「在我剛出道的那幾年，其實過得還算不過不失，並沒有外界所想像般慘。」小明直言自己雖不是那種一出道就大受歡迎，很有 noise 的歌手，但她覺得，默默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再獲得大家的認同和喜愛，那份滿足感來得更加大。「我也慶幸自己不是一直以來都順風順水，畢竟沒有經歷，沒有高低的人生，其實是 nothing，我們應該要擁抱每一個困難。」入行 20 年，小明表示最大的成長就是越來越了解到自身的不足之處。「這一行的變化很快，尤其做流行曲是要緊貼潮流才可以生存，所以你每一日都需於成長，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比起待在 comfort zone 裡安穩渡日，她更喜歡跑出來挑戰自己，要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那就加倍的努力，沒有所謂捷徑。

不被磨滅靈魂的人

走過大大小小的磨練，她明白到做商業作品和藝術其實都同樣需要一份真心，唯有這樣，才能取得平衡，繼而打動聽眾。「本著這樣的心意去做，我覺得很快樂，不是為做而做，而是真的抱有這樣的想法，然後將它實踐。」看著她那清澈而堅定的眼神，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初心吧。「有些信念，你是 believe in 的自然就會去做。眼見有些人屈服了，妥協了，但不見得他們過得特別快樂，也沒見到他們獲得了想要的光景。那我寧願選擇那條難走一點的路，但對得住自己。」做一個不被磨滅靈魂的人，歸根究底，其實還是天性使然，畢竟硬頸這回事，學不來的。

在渾沌時代找快樂

「對於想保持閱讀但又沒時間的人，我覺得散文是個好選擇。」平常喜歡看哲學和文學類書籍的小明，最近因為忙於工作而難以抽身，因此她會選擇散文，閒時看個五至十分鐘，為心靈快速充一充電。她和我們分享了最近看的兩本散文，一本是蔣勳的《歲月無驚》，另一本則是萬特特的《這世界很好但你也不差》，這兩位不同性別和年齡層的作家，都各自分享了一些在渾沌時代之下尋找快樂的方法，小明認為這是我們都需要去學習的事。「不安是我們的慣常，學習怎樣去處世，為自己減壓就顯得更為重要。」透過閱讀去經歷其他人的人生故事，從中汲取養份，就能開拓自己的眼界，就算日子再壞，也不至於因過度驚慌而迷失自我。

後記

關於下半年的音樂計劃，小明表示除了繼續出歌，還會有兩個音樂會，以及推出去年的演唱會 Blu-ray。「這場疫情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可能是如何分配和家人相聚的時間，還有怎樣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小明坦言，過去的她其實並不是一個懂得好好照顧自己的人，一直過著比較隨性的生活，直至有了家庭以後，才開始培養起規律的生活節奏。「作息變得比較定時，以前寫作可能會三、四點才睡，但現在會早睡早起，完全是另一個人的生活，但我適應得挺好的。」除了保持健康，學會在每一天的驚恐和突發事情之中處之泰然，也是在這樣的時代下尤為重要的心理素質。

在看過小明的推介以後，我也想要分享萬特特所寫的一段話：「每個人的花期不同，不必焦慮有人比你提前擁有。我們都在自己的時區裡，沒有遲到，沒有早退，我們有著各自的步伐，別人有別人的行程，他沒有走在你的前面，你也沒有走在別人後面，所以我們不該用努力稀釋焦慮，而是爲了自己，爲了超過昨天的自己。」毋須焦急，因為一切都終會在最適當的時候發生。在明日世界終結以後，只願所有人都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安棲之所。